她的理想,本來也就是他的野心。
11
接下來,厲兵秣馬。就等到冬至那天,和山戎、澤渠、奚國一同下手。
妙福公主繼續在宴會上跳舞,用變換精妙的舞姿向馮襄傳遞信息:「一切安好,寒離準備向北擴張,這個冬天晟朝可以把北部邊境的守軍調到西邊防範契丹人。」
宴會結束後,她對著鏡子卸妝。鏡中的女人皮膚蒼白,嘴唇沒有血色,額頭上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男人從背後走來,雙手放在她的肩上。
「你好像不舒服?」
「還好,有些累。」她把臉靠在他的手上,蹭蹭。她還是小傻子時最愛做這個動作。
這喚起了寒離心中對曾經的妙福公主的喜愛,他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溫柔地親吻她。
情到濃時,他忽然停了動作,問她:「你愛我嗎?」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櫻桃小嘴輕啟:「愛。」
「騙人。」他用力。
她「啊」了一聲,「輕點……真的愛你。」
「從什麼時候開始愛的?」
「從現在開始。」
他冷笑,果然長得漂亮的女人都是騙子。他更加用力地採擷她的芳菲,心卻空空的。
距離冬至愈近,李柔愈發粘著寒離。她還跟以前那個傻乎乎的妙福公主一樣,在他商討軍務時伏在他的膝蓋上睡覺。只是她再也不跳舞了,寒離說你就跳一個普通的舞,我想看。
她跳了,跳到一半,暈倒了。
太醫診斷,是心悸症惡化了。
寒離震驚:「她真的有心悸症?」
太醫詫異:「是啊,王爺何出此言?」
寒離:「我還以為你在騙我呢。」
太醫:「呃……」
寒離:「能治好嗎?」
太醫:「不能。」
寒離:「那……努力治,能活幾年?」
太醫:「呃,活不過今年……」
寒離:「什麼?!」
李柔抓住寒離的手,「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陪在我身邊的是你,陪在你身邊的是我,珍惜彼此,珍惜這段好時光吧。」
寒離說:「你突然說這麼有智慧的話,我就挺不適應的。」
李柔笑了一下,轉瞬間,眼睛裡滿是清澈的愚蠢,「王爺王爺,抱抱小豆子……」
12
明天就是冬至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這個「東風」,就是祭旗令。
祭旗令一起,三十萬兵馬立刻出發。
而在北朝,祭旗有一個傳統——斬殺敵國的和親公主。
黎明時分,奚國斬殺晟朝眉煙公主。
山戎斬殺晟朝宜芳公主。
澤渠斬殺晟朝玄離公主。
就等北狄了。
此時,在中軍帳里,將領們都勸寒離儘快殺公主祭旗,軍隊就可以按時開拔了。
寒離背對著他們站著,他們看不到,他滿臉的淚水。
帘子掀開,妙福公主走進來。她捂著胸口,虛弱地對眾人說:「請各位出去稍等片刻,我來勸說王爺。」
當帳篷里只剩他們兩人時,他轉過身,再不掩飾自己的脆弱,狠狠把她抱進懷裡。
「我想了很久,小豆子,我可以找個女人替換你,你不必去死。」
「那你找到了沒?」
「應該快了……我的親衛一會兒就會來向我稟報。」
「可是,你的手下都認得我,你用替身,騙得了誰呢?你的將領為你拋頭顱灑熱血,而你卻不肯為他們犧牲一個女人,他們還會對你忠心耿耿嗎?」
「那怎麼辦……」
「寒離。」她握住他的手,直視他的眼睛,「你看著我。太醫說,我活不過今年了。今年還剩幾天?所以我沒幾天可活了。與其到時候在病痛中死去,不如死在你手裡,祭了我們的事業,這樣才死得值!」
寒離震了一下,面色蒼白,眼底慘紅一片,眼裡是濃得化不開的憂傷。
她輕輕笑著,對他說:「答應我的事,不要忘哦。假若你平定天下,一統北朝,不要再讓任何一個女子被買賣、被奴役。」
「好,為夫銘記於心。」
天快亮了。北狄王拉著妙福公主的手走出中軍帳,走上行刑台。
公主神色平靜,跪下來,頭放在木樁上。
北狄王舉起長劍,咬緊牙關,對準那顆美麗的頭顱,狠狠地砍下去!
鮮血噴涌,染紅了每一個北狄士兵的眼睛。天亮了,他們紅著眼睛,怒吼著,跟隨在北狄王身後,縱馬奔騰而去。
13
晟朝這次遇到大麻煩了。
先前妙福公主提供的錯誤信息,導致邊防布置出了大錯。四國大軍從各個方向橫插直入,很快就把邊防打了個稀巴爛。
十天後,四國大軍攻到都城外。
當晚,晟帝開城門投降。
晟朝,滅。
接著,北狄王突然發難,殺掉了其餘三國的統帥, 又加以利誘, 把三國軍隊納入麾下。
首先向山戎出兵,山戎三天後降。
剩下的澤渠、奚國,不戰而降。
寒離把他們都劃入王朝範圍內, 從此都是一個國家的人,侍奉同一個天子。
寒離把新王朝的國號定為「思」。
就是思念的意思。
他登基為大思皇帝以後,頒布的第一道聖旨:
禁止買賣、奴役女子, 廢除牽羊禮,廢奴,自此人無貴賤之分。
創立一個新王朝, 百業待興。思帝夙興夜寐忙了三個多月, 王朝的各項事務終於走上正軌。
他也終於能騰出時間,回曾經的北狄王城去看一看。
她還在那裡。
歸心似箭,一刻不停, 跑了三天三夜,終於到達王城之外。
此時太陽從東方斜照在城門上,思帝抬頭看著城門上那圓圓的東西。
那是什麼?
他揉了揉眼睛。
妙福公主被吻得七葷八素,毫無招架之力,迷迷糊糊地說:「王爺,饒了小豆子吧,饒了我吧……」
「(小」他只覺得身子一軟, 從馬背上跌下來。
仰躺著看著天空, 眼淚悄悄地滴進草地。
把思帝扶起來的是馮襄, 北狄軍隊出戰時, 他被留在王城內,才意識到自己被李柔騙了,為時已晚。
「馮襄,馮襄,你這個混蛋!」思帝大罵, 「你怎麼忍心看著她,一日又一日地掛在那?」
馮襄悽然地:「我想,把她的頭掛在那兒,你回來第一眼就能看到,可解了相思之苦。不像我,我的李箏被挫骨揚灰,徹底消失了, 我夜夜在這王城裡尋找她的靈魂, 怎麼找也找不到……」
思帝默然良久。
忽然,他對馮襄說:「當時我殺李箏時,用的是替身。」
馮襄愣住了:「所以?」
「所以她還活著。」思帝湊到他耳邊,「她在……」
馮襄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大喜過望,「可否借你的快馬一用!我要去找她!」
思帝說:「去吧,去吧。」
馮襄騎上馬,正欲離去, 又回過頭來:
「寒離, 當年你能為李箏找替身,那為什麼不為李柔找一個替身呢?」
思帝沒有回答,馮襄嘆了口氣, 縱馬遠去。
思帝望著城牆上的頭顱。
小豆子,我來接你回家,吃枇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