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我答應得很痛快。
「我還沒說完呢。」葉俞白撐著桌子,俯身貼近我,「這狗嬌氣,你得去我家喂。」
說著,他從外套里掏出一把鑰匙遞給我:「交給你了,正好我有點事。」
於是,我就以這種方式,再度踏進了葉俞白的家中。
上一次,我來得匆忙,也沒仔細看。
葉俞白的家依舊乾淨,整潔。
中式風,極其有格調。
屋子裡熏著香,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倒是和他身上的味道很像。
我的目光落在客廳的小茶桌上和蒲團上。
別看葉俞白這傢伙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他其實是中文老師。
還寫著一手好字。
這大概就是「人不可貌相」吧。
小薩摩一點也不怕人,見我來一個勁兒地用頭蹭我的手。
薩摩叫「泡芙」。
性格很溫馴。
之後的幾天,每次我來,它都很開心地朝著我搖尾巴,還會給我叼來小蛋糕、餅乾之類的零食給我吃。
簡直像個小天使。
就這樣大概持續了一周。
有天,我像平常一樣去給「泡芙」準備吃的。
正蹲著身子,身後突然傳來「踢踏」腳步聲。
一回頭,赫然是葉俞白。
他頭髮微亂,睡眼惺忪。
整個人有種雅痞感。
十五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望著他裸露的地方,一股熱氣直衝天靈蓋。
葉俞白的睡衣扣子沒扣,胸前的風光幾乎一覽無餘,腰腹處的褲子也格外鬆散,仿佛輕輕一扯就會掉落下來。
我慌亂地別開眼,忽略那些引人遐想的風景,磕巴道:「你,你怎麼回來了?」
葉俞白長睫掩映,聲線乾澀,喑啞迷人:「啊……我忘記跟你說了。」
我瞧著他眼下的烏青,蹙了蹙眉。
葉俞白生得白,因此黑眼圈格外顯眼。
我又給泡芙弄了一些生骨肉,然後拎起包:「你繼續休息,我先——」
「你吃飯了?」葉俞白揉著脖子,出聲打斷我的話。
我搖搖頭。
「那正好,我也要吃飯,留下一起吃。」葉俞白沒給我拒絕的機會,徑直走向廚房。
我看著葉俞白熟練地將超市買回來的食材遊刃有餘地處理好,明亮的燈光讓他的眉目清晰明朗。
他其實,認真做事的時候和平時玩世不恭的樣子大相逕庭。
念大學時,葉俞白在學校很有名。
相比優異的成績,他們好像只能看見他那張讓女生趨之若鶩的臉以及令無數人艷羨的家世。
還記得有次大賽,葉俞白拿了一等獎。
沒有祝賀。
反而是風靡整個學院的輿論。
那些無數個奮筆疾書的日子,他的矜傲和努力,就這樣被輕易泯滅。
那件事鬧得很大,連我們系都聽到了風言風語,我第一次聽見有人用那樣惡劣的詞語去詆毀他。
當我氣不過去論壇給葉俞白鳴不平卻被一群不分青紅皂白的人罵到偷偷哭鼻子時,當事人卻悠哉地尋到我,用幾根手指替我揩去眼尾的淚水。
「哭什麼?」我記得他當時半蹲在我面前,眼底明晃晃地盛著笑意。
「天颱風大。」我突然覺得有些丟臉。
「傻不傻啊你。」葉俞白大手用力地揉了揉我的腦袋,「只要你信我就行了,他們討厭還是喜歡,我向來不在乎。」
後來,葉俞白不知道從哪兒弄了輛車,帶我去學校旁邊的山上看了一夜的星星。
那好像是第一次我們相安無事地待在一起那麼久。
也僅僅一次而已。
之後葉少爺又恢復了原來的面目。
「想什麼呢?」葉俞白的聲音將我從回憶拉回現實。
「沒什麼。」我搖搖頭,目光重新投到他身上。
葉俞白系著圍裙,腰細得有些過分,卻並不顯羸弱。
一舉一動,盡顯撩撥。
「廚房油煙多,去客廳坐著。」
他突然回頭看我。
我猝不及防,視線來不及從他身上收回來。
葉俞白……
應該沒發現我在盯著他腰看吧?
我紅著臉,欲蓋彌彰地灌了一大口水去燥。
十六
吃完飯後,我和葉俞白一起坐在落地窗前的茶桌上消食。
他在國外這兩年鍛鍊出一身做飯的本事,手藝甚至跟我媽不相上下。
我一時沒忍住多吃了半碗飯,此刻有些撐得慌。
對面,葉俞白正給我沏茶喝,他的身後掛著我送給他的那幅「八哈圖」。
跟整間屋子高雅的氛圍格格不入。
葉俞白受葉叔叔影響,頗懂茶道。
我看著他骨節修長的手指如同翩躚的蝴蝶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分外賞心悅目。
今晚月色如水。
月光傾瀉而下,落在葉俞白的睫毛上,仿若銀霜。
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鬼鬼祟祟地看我做什麼?」葉俞白掀起眼皮瞅我一眼。「要看就正大光明地看。」
「咳咳。」我被茶水嗆到,「我是被你丑得眼睛疼。」
葉俞白挑挑眉,一副「你眼瞎」的表情。
我自動忽略他的眼神,視線落在牆上那幅碩大的毛筆字上,不禁感慨:「你說你一個混跡情場的公子哥寫著一手這麼好的字合理嗎,你該不會就是靠這些東西騙小姑娘吧?」
「說對了一半。」葉俞白施施然道,「還沒追上。」
我惡寒地看他一眼,然後走到那張不知道用什麼木頭,總之很貴的書桌上,自信地拿起了筆。
我蘸足了墨水,循著記憶起筆,轉鋒。
然後一個類似「蚯蚓」的字躍然紙上。
我尷尬得想遁地。
「你?」葉俞白戲謔道,「什麼時候學草書了?」
「你滾——」我才要破口大罵,右手突然被一隻大掌覆住。
葉俞白從身後擁過來,幾乎將我大半個身子攏在懷中。
鬢邊是他呼出的熱氣,混著淡淡的茶香,逐漸蠶食我的神志。
「葉——」我想逃,卻被他按了回來。
「聽話,別動。」
葉俞白的嗓音,過於啞了。
我不再掙扎,老老實實地縮在他懷裡,任憑他帶著我寫幾個字。
「你自己試試。」葉俞白終於鬆開了我的手,可卻一點沒有與我拉開距離的意思。
我學著他的手法,重新寫了一個字,沒想到這次寫得像模像樣的。
我激動地指給葉俞白看,卻忘了他現在離我極近。
我一偏頭,唇瓣堪堪擦過葉俞白的眼皮。
「砰」的一聲,我腦子裡混做一團。
最要命的是,我沒辦法控制自己視線下移。
葉俞白的唇,看起來很好親的樣子。
「咕嚕」。
我吞口水的聲音在靜謐的屋子裡異常清晰。
「……」
葉俞白悶笑:「怎麼,我這麼秀色可餐?」
十七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家。
我滿腦子都是「我輕薄了葉俞白」這幾個大字,以及……那兩瓣看起來就異常柔軟的唇。
晚上,我打遊戲的時候心不在焉。
桃司小丸子似乎發現了,她問我:「屁屁,你好像有心事,怎麼了?」
我:「師父,對不起哈,害你掉段了。」
桃司小丸子:「沒事,你這是?」
我:「我……」
有點難以啟齒。
「師父,你接過吻沒有?(表情包)」
桃司小丸子:「……」
我正想打字,那邊又發過來一句話。
桃司小丸子:「沒有。」
我:「師父,從來沒問過你,你多大啊?」
桃司小丸子:「應該和你差不多大。」
我:「(表情包)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桃司小丸子:「嗯。」
我還想再說什麼,師父卻似乎不想再談這個話題,帶著我又開了一局。
……
臨睡覺之前,我收到了許硯存的信息。
「溫醫生,打擾你了。東富小區西北角的回收站有一對貓夫妻,母貓應該是懷了寶寶,我本想將它們送去寵物醫院,但是它們實在警惕性太強。所以,我想辛苦您明天陪我走一趟,順便看看兩隻小貓是否健康,可以嗎?」
我做寵物醫生的初衷就是想保護這些動物,所以,我絲毫沒有猶豫便答應了下來。
我和許硯存約在了周日下午,東富小區門口見面。
那天天氣不大好,天是灰濛濛的。
許硯存早已經在約定的地點等候,他的手邊還有一隻行李箱。
我疑惑地問:「這是?」
許硯存眉眼溫潤:「是貓窩。」
他的心倒是比我還要細。
我笑道:「你這樣的男生,真的很少見。」
許硯存也笑:「溫醫生這樣的姑娘也很少見。」
他的眼裡浮動著一種我很熟悉的情緒。
我錯開眼,轉移話題:「許先生,我們走吧。」
兩隻小貓要比我想像中難對付得多。
等安頓好它們,已經入了夜。
許硯存說要請我吃飯,我婉拒了。
分別之前,一輛車從我們身邊駛過。
車速不快,像是有意確認什麼。
我眼尖。
誠然車窗半開,我卻還是認出了車后座的男人。
十八
是葉俞白。
不只是他,他的身邊還有個女人。
不偏不倚,就那一瞬間。
很短,短到我來不及眨眼;也很長,長到我足已看清兩個人的臉。
葉俞白看我的眼神,無波無瀾。
明明沒有任何情緒,卻讓我看不懂。
從電梯里出來後,我一眼就看見了自家門前包裝精緻的點心。
看著包裝上那幾個熟悉的字,我才明白葉俞白為什麼告訴我晚飯少吃一些。
這家點心,一直是我的心頭好。
我回頭看了一眼對ƭų₇面的門,裡面……似乎有點安靜得過分了。
從那天起,葉俞白再也沒有找任何藉口,有事沒事去我的寵物醫院或者來我的家裡晃悠。
就好像。
我的世界裡,從來沒出現過這個人。
大約一周之後。
葉俞白的媽媽給我打電話。
電話那頭,蘇阿姨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好聽:「蓁蓁呀,阿姨求你一件事喔,幫阿姨照顧一下葉俞白那個混小子好不好嘞?我們一時半會兒沒法過去呀,剛才我給他打電話,他聲音啞得不得了,好像是感冒了嘞。」
剛剛?
他在家?
那我敲門,他怎麼沒反應?
不會是昏過去了吧?
我越想越怕,外套都沒穿就跑去隔壁敲門。
門鈴沒有用,我就用起了拳頭。
不知道敲了多少下,門後終於有了動靜。
隨著門扉開啟,葉俞白那張慘澹的臉緩緩暴露在視野之中。
「你來做什麼?」正如蘇阿姨所說,葉俞白的嗓子啞得不成樣子。
我敏銳地嗅到他身上殘留的酒氣:「你又喝酒了?」
葉俞白沒什麼力氣,給我開了門之後就繼續回到床上躺了下來。
我跟著他去了臥室。
看著他面頰的紅暈,我果斷地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
果然在發燒。
給他喂過藥後,我去衛生間取了幾條毛巾,過了涼水放在他額頭上降溫。
第二次換毛巾時,我驀地被葉俞白抓住手腕。
「這是做什麼?」他問。
我輕輕地掙脫他,起身俯視:「物理降溫懂不懂?葉少爺,你是想把自己煮熟是嗎?」
十九
「不需要。」葉俞白閉上眼,「你走吧,不用你。」
「葉少爺,你現在說這個是不是有點晚了?Ţü⁹」
病中的葉俞白,聲音異常性感:「你不害怕?」
我以為他是說傳染感冒的事情,就搖了搖頭:「害怕什麼,反正——」
剩下的半截話被我卡在喉嚨里。
天旋地轉間,我已然躺到了葉俞白的床上。
葉俞白抱我抱得很緊,像要揉進自己身體里一般。
「怎麼這麼涼啊?」他好像很無奈,氣息拉得很長,「總也捂不熱。」
我嘟囔:「女孩子很正常的……」
葉俞白輕笑:「是嗎……」
聽他這語氣,不像是久經情場的老手啊……
是他以前接觸的女孩子手腳都不涼嗎?
我如是想著。
再醒過來,已經是翌日午時。
床上早沒了葉俞白的身影。
我巡視一圈,最後在沙發上發現了他。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過去的。
已經退了燒。
此刻,他睡得格外安穩。
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視線在他三庭五眼之間細細描摹。
所以啊,人前放蕩不羈的葉俞白,遊刃有餘地把控感情的葉俞白,究竟還有什麼事情能讓你連睡著了眉頭還無法舒展?
一個男人,既有顏又有錢,身邊還有大把的女人……葉俞白算得上是全世界男人都想成為的那種人吧?
剛大學時,我總聽人談論葉俞白——哪個系的某個美女又向葉俞白遞情書,他的寢室樓下又堆了多少禮物之類的。
少爺有女朋友之後,就變成了——你們覺得這次屏保上的女人能「留」多久?
再後來,我畢業了。
聽見討論葉俞白最多的人變成了我媽。
她每次從蘇阿姨家回來,都能完美復刻蘇阿姨的話,再說給我聽。
我每次聽見這些話,都沉默不言,然後心想,葉俞白……他的身體還好嗎?
正回憶往事呢,葉俞白突然睜眼。
我撞進他鴉黑的眸子裡,鬼使神差地問出了心裡話:「你的腎,還健在嗎?」
二十
「怎麼?你想試試?」葉俞白絲毫不慌,一隻手捻著我的下巴來回摩挲,儼然一副上位者的神情。
「不是,我替我一個賣藥的朋友問的,我看你有需要。」我懟完他想跑,卻被葉俞白勾著腰給扯了回來。
「這就慫了?」他的下巴搭在我的右肩上,呼吸撩起一片滾燙。
葉俞白的腰腹就抵在我身後,隔著薄薄的一層布料,我很清晰地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硬度,偏偏他的手又不老實,圈在腰腹上,用指尖勾起一路酥癢。
若是能看見他的眸色,此刻無疑是危險而攻略性的。
不得不說,葉俞白很會。
「你也是這樣對待你的女朋友們的嗎?」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可悲。
葉俞白聞言,渾身一僵。
環在我腰上的手臂漸漸也沒了力道。
我重新站到他面前,就看見葉俞白露出了一個張揚而嘲諷的笑容來:「你要是我女朋友,應該不會有力氣在這裡跟我說話。」
「流氓。」我扔下這句話,跑去廚房給他熬粥。
許硯存來電話的時候,葉俞白正坐在我對面優雅地夾鹹菜吃。
「上次那個男的?」
電話掛斷後,葉俞白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
「嗯。你見過幾次。」他能聽出許硯存的聲音也不奇怪。
「推了。」葉俞白的聲線又冷又硬。
「什麼?」
葉俞白掀起眼皮:「他不是約了你?等會兒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還需要你做,所以,你不能走。」
二十一
「少爺,所以,您說的重要的事情,是指什麼?」
在車子陷入泥潭之前,我還沒生出想把葉俞白刀了的心。
「聽說山頂有煙花大秀。」葉俞白一隻胳膊搭在方向盤上,看起來有點吃癟,「我也沒想到今天會下雨。」
「算了。」我放棄了掙扎,甚至拆開了一包零食吃了起來。
葉俞白剛才給救援中心打電話,因為雨太大,救援隊無法上山,只能等雨停再來救我們。
萬幸的是,食物和水是充足的。
在山上過夜,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然而,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入夜,山上氣溫驟降。
窗外的雨也有下大的趨勢,發動機打不著火,車內的溫度慢慢冷下來。
絲襪根本不防凍,我的兩條腿抖成了篩子。
葉俞白遞給我一個保溫杯:「喝點熱水。」
因為沒辦法上廁所,我不敢喝太多,那點熱水也是杯水車薪。
葉俞白身上也只穿了一件襯衫,就算他想幫我也束手無策。
見我一直發抖,葉俞白提出去後排坐。
他將車內的抱枕放在我腿上,然後朝我使了個眼色:「過來。」
「幹什麼?」我沒動。
「還能做什麼,給你取暖。」葉俞白也不跟我廢話,直接把我扯到懷裡。
他的身上比我暖和太多。
我縮在他懷裡,想起昨晚和現在,罪惡感油然而生:「葉俞白,我怎麼覺得自己像小三?」
葉俞白聲線懶散:「我連女朋友都沒有,你怎麼當小三?」
「又分了?」我早就習以為常。
葉俞白抬起我的下巴,自下而上看我:「從來沒有過。」
太近了,我甚至能看清楚他那顆隱藏在下睫毛里的小痣。
什麼叫從來沒有過?
什麼意思?
我張了張嘴,想問個清楚。
卻被葉俞白搶先一步。
「溫以蓁,要不要嫁給我?」
二十二
我想在那雙湛如星子的眼裡找到戲弄的成分,卻一無所獲。
「太突然了……」我囁嚅著,聲線異常乾澀。
這就好比一頭狼告訴我它從來不吃肉,擱誰誰會信?
「呦,換方式拒絕我了?」葉俞白的語氣聽不出悲喜。
我捏著他的衣角,莫名覺得氣氛冷寂。
「那我向你討個禮物,總行吧?」
還沒反應過來,葉俞白已經傾身湊了過來,我以為他會親上來,可沒想到,他卻在距離我鼻尖一厘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算了。」葉俞白嘆了口氣,眼尾狹長而疏冷,他偏過頭避開了我的唇,俯身抱住我,「人這一生,總要有遺憾。」
他的聲音響在我的耳邊,可我卻感覺離我好遠。
「還好忍住了,要不你得多恨我……」葉俞白的手掌托住我的後腦勺貼近他的側臉,狹窄的車內,他的語調像穿林而過的霧靄,「我突然想去北方看看了……聽說北方的妹子特好看。」
那時,葉俞白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是在跟我告別。
他走的那天,沒有告訴我。
飛機還有半個小時起飛,我才接到朋友打來的電話。
彼時,許硯存正約了我,說有事情要跟我說。
我捏著手機不知所措。
許硯存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
「溫醫生……其實是喜歡那位鄰居的,對嗎?」
我腿一軟,好像全身赤裸著曝光在空氣之中。
「你怎麼?」我瞳孔一震。
「我怎麼知道嗎?」許硯存溫潤一笑。
「其實,當初在地鐵上,溫醫生是覺得我和那位鄰居有些像,才會那樣激動不是嗎?」
我沒辦法反駁許硯存的話。
其實,葉俞白和許硯存只是乍一看有些像,仔細看去,卻是一點也不像的,無論是五官還是性子。
「對不起……」我沉聲道。
「沒什麼,就是有點不甘心。我甚至,還沒能對溫醫生你說出那句話。」
許硯存自嘲一笑,又柔聲道:「溫醫生,以我同為男人的身份來看,你的那位鄰居,也是喜歡你的。希望你們能坐下好好談談,不要錯過彼此。」
二十三
趕到機場的時候,還是遲了……
葉俞白乘坐的那班飛機,早在三十分鐘之前就起飛了。
人來人往的候機大廳,我半蹲下身子,大口喘著氣,奔跑過後的胸腔又悶又痛,我的手隔著一層布料撫上脖頸處掛著的那條他送給我的石榴項鍊,泣不成聲。
我喜歡葉俞白。
Ŧ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等我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喜歡上他的時候,那個地方早已滿庭葳蕤。
而我,面對那肆意瘋長的愛意卻無能為力。
不知道蹲了多久,機場的工作人員過來詢問我是否需要幫助。
我搖了搖頭,忍著腿上的麻痛往外走。
眼前朦朧一片,頭頂的太陽依舊刺眼,這樣的好天氣,不由得讓我起數年前的那個夏天。
彼時,我和葉俞白還都是高中生。
那個暑假的某天,蘇阿姨找我媽媽逛街,我和葉俞白則留在家裡寫卷子。
十斤重的西瓜Ťű̂ₛ,我倆人手半隻,紅色的瓜肉泛著涼氣。
桌子上的氣泡水咕嚕咕嚕地冒著泡。
葉俞白腦子快,不一會兒就做完了那張數學卷子。
也不玩手機,少年支著半截又細又白的腿,就那麼歪著頭看我。
最後一道大題我死活算不出來,葉俞白便輕描淡寫地替我畫上一條輔助線,少年膚光勝雪,眉眼要比現在更加恣意風發。
「還得是哥。」見我算出結果之後,葉俞白囂張一笑,順勢將指腹上蹭的黑墨水抹到我的下巴上。
我伸腿去踢他。
「不要臉。」我罵。
葉俞白也不氣,嬉皮笑臉地指揮我。
「去給哥倒杯水。」
他面前明明就有氣泡水!
我咬著牙,很不情願地去給他接水。
結果回來就看見自己挖空的西瓜中間又多出了許多瓜肉。
怪不得他一直沒吃中間那塊。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心跳得厲害:「葉俞白,你為什麼要把中間的瓜肉給我?」我問。
「哪有為什麼?」葉俞白側著臉,喉結翻滾了幾下,也不知道是因為熱的還是怎麼,耳垂有些紅。
我當時愚鈍,只以為他良心發現,還白了他一眼:「你少欺負我,我就感恩戴德了,完全沒必要做這些。」
我記得,說完這句話之後,葉俞白的臉色黑得跟鍋底的灰一個顏色。
過了好一陣兒才小聲嘟囔了一句什麼。
當時我正看漫畫,也沒太注意。
現在細細回想,才發現他那句話說的是——
「我就只欺負你。」
二十四
我搜索了一下最近一班去吉林的機票,剛要付款,寵物醫院突然打來電話,告訴我出事了。
我趕回去的時候,醫院已經鬧做一團。
連門外都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這位先生,請您不要無理取鬧,我們是有營業執照的正經醫院,不會胡亂收取您的費用的。」我擠進人群,這才看清鬧事男子的臉。
一時間,幾次不愉快的往事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
我忍著辱罵,有理有據地論述事實。
旁邊看熱鬧的人看不過去,紛紛為我說話。
男子見狡辯不成,瘦削的臉上露出更加猙獰的表情,竟然直接衝過來扇了我一巴掌。
他雖瘦,但到底是男人。
這一巴掌,直接將我的嘴角打出了血,左臉更是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
我被打得發矇,男人卻依舊拽著我的手腕不依不饒。
拉扯之間,手上的束縛突然消失。
再看,男人已經被撂倒在地,齜牙咧嘴喊著疼。
「誰給你的膽子敢對她動手的?」
背光而來的男人,赫然是本應上了飛機的葉俞白。
此刻,他眼角猩紅,臉上是從未見過的表情,陰鷙,黑暗。
卻令我心動。
處理完糾紛後,葉俞白開車帶我回了他家。
他取了冰袋替我消腫,眼底涌動的是赤裸裸的心疼。
「疼就吱聲。」葉俞白的動作輕而緩。
我抬手握住他的手:「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短短几個字,我說得遲緩而艱難。
眼淚差一點要湧出來。
葉俞白垂下眸子,從兜里掏出一隻紙星星。
「還記得這隻紙星星嗎?」
我看著躺在他手心裡的那顆星星,不解地點頭。
「找你換個心愿。」葉俞白將星星放到我手裡,看向我的眼中暗潮洶湧,「沒親到你,不甘心。」
電光石火間,他已經吻了過來。
葉俞白的動作霸道而強勢,張狂地掠奪著我的呼吸。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實在喘不過氣,手掌抵在他的肩頭,想將他推遠。
葉俞白卻咬著我的嘴唇不鬆口。
直到他盡了興才放過我。
「溫以蓁,我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
「這次,是真話。」
最後,葉俞白抱著我,很溫柔地說了這麼一句。
有點委屈。
我從來沒聽過他用那樣的語氣跟誰說過話。
二十五
「葉俞白,你家有酒嗎?」我沒回應他,面上風平浪靜。
一瓶啤酒下肚,我將易拉罐隨手一丟,然後扳過葉俞白的肩膀。
在他滿眼疑惑的神色下,我視死如歸地——打了個酒嗝。
還挺響的。
「不……不好意思……」
我捂住嘴,氣焰滅了一半。
「要不,等我再組織組織語言?」
葉俞白按住我的肩膀:「不行,現在就說。」
我緊張得手心全是汗,嘴唇都快咬爛了,葉俞白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用指腹揉我的耳垂。
「不說的話……我親你了。」他壞笑道。
「我說,我說。」我一邊推他的臉,一邊往後退。
「葉俞白……」我攥緊衣角。
「嗯。」葉俞白懶散地應一聲。
「我喜歡你。」
呼。
終於說出口了。
「什麼?」葉俞白挑眉,「沒聽清。」
「我說,我也喜歡你。」我又大聲地說了一遍,兩頰發燙。
「喔。」葉俞白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卷著旖旎的光,「再說一遍……沒聽夠。」
他的尾調很是繾綣,盡顯撩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