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到了陳書璟媽媽那,她約我出來見面。
我以為會像電視劇里演的,給我支票叫我離開。
結果她本人都沒來。
來見我的是她助理。
桌面上一沓資料,上面是我從出生到現在的簡要記錄。
包括我父親賭博,母親是被拐來的,母親現在的一家詳情,我和趙媽媽的居住詳情。
我面色慘白。
高門大院,想逼退一個貧窮的女孩多麼容易。
哪裡需要什麼支票、金錢,動動手指調查完,就能把我,包括我身邊的人整垮。
那位助理客客氣氣笑著:「溫小姐,還是希望您知難而退。
「您省事,我們也省心。」
19
傅周心疼地扶住搖晃的我。
「然後呢?你分手了?」
「是的。我當天就分手了。留下一本書拉黑了他所有聯繫方式。」
我牙齒打戰,「可是沒多久,趙媽媽突然被指控貪污學校款項。
「她一輩子清貧,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後來我的趙媽媽,在審訊期間得了重度抑鬱症,自殺了。
「我剛入行不久,還沒有存款,賣了趙媽媽房子也沒還清。只好去求我親媽,她替我還了 50 萬,那本來是他們家買房子的錢。」
我冷聲說,「就在鍾梓琪被撞那天,我安插在陳氏的人終於查出來。
「是陳書璟媽媽動的手,買通了學校領導把罪名強加給了趙校長。
「傅周,我要送她進監獄。」
20
陳書璟媽媽涉嫌貪污公款、洗錢被法院傳喚。
陳氏被查,牽連了好些陳家在政界的親友。
這件事由我而起,又因背後利益糾葛複雜,怕有人蓄意報復,我決定搬去港城。
傅周來幫我搬家。
清理東西時發現好幾本手帳,是我和陳書璟一起做的。
他當時還笑我說:「小女生喜歡的東西。」
結果裁照片比誰都積極。
傅周拿起來:「還要嗎?」
我搖搖頭。
「扔了吧。不重要了。」
抱著箱子下樓,樹下站著一個人,長身玉立。
我太陽穴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是陳書璟。
他這段時間應該也是焦頭爛額,整個人清瘦不少。
深秋時節,樹葉開始凋零,他垂著眼看上去落寞又寂寥。
傅周牽起我的手,將我往他身後拉。
陳書璟啞然失笑。
「不必如此防備我,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傅周沉聲道:「你最好是。」
「溫薔,」陳書璟靜靜凝視我,「你要走了嗎?」
「是。」
「我能和你聊聊嗎?」他幾乎是懇求,「最後一次。」
我想了想,大家把話說清楚也好。
傅周揉了揉我發頂:「去吧,我等你回來。」
等他走後, 陳書璟走近我。
他問我:「溫薔,你現在幸福嗎?」
「嗯。」
「和那時候我們比起來呢?」
我笑笑:「更好。起碼沒人瞧不起我。」
他也笑,笑容里多了些難忍的苦澀。
「那就好。
「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很平靜:「我從來沒有恨過你。」
他啞著嗓子:「趙校長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對不起。」
「沒必要。」我退後一步, 「畢竟我也把你家弄垮了。對不起我的是你媽,我看見她坐牢就夠了。你的道歉,沒必要。」
陳書璟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容:「你總是這樣理智。
「你知道嗎?我真的想和你結婚的。我一直在努力, 想等到完全接手陳氏的那一天,就再也沒人敢置喙我們的事情。
「你的狗,我知道你難過。鍾梓琪是別的老闆介紹給我的, 我和她不是簡單的男女朋友關係。我那天也不是真的想怪你, 我是怕你衝動之下做傻事,再扯出別的人你擺平不了。」
他不再說了,沉默許久, 自嘲道:
「我是那麼自以為是。機關算盡,到頭來最想要的卻都沒得到。」
我和陳書璟相戀五年, 幾乎把愛當成了一場比賽。
時至今日我才明白, 在感情里妄圖一分高下是很愚蠢的,最後只會兩敗俱傷。
我的聲音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不可否認,你很愛我。可是你更愛你自己。愛你的權力, 你的地位,你精緻又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圈子。
「當然, 這沒錯。但你錯在不該明明心有偏向, 還冠冕堂皇說為我付出了一切。
「你的朋友, 你的家人, 甚至網絡上的人, 因為你是怎樣折辱我的, 你看見卻當沒看見。你解決不了這些問題, 卻推我出去擋。我又做錯了什麼?
「你不是從來都不懂我, 你是不屑於去揣測任何人。
「你身份尊貴高不可攀, 可人心都是肉長的, 我有自尊也人格健全, 夢想未來我都憧憬, 我又憑什麼必須要為你犧牲?
「有選擇的從來不止你一個,我也是。哪怕沒有傅周, 我自己照樣可以活得光彩照人。
「所以, 陳書璟,我感覺不到你愛我,不是我的問題, 是你的問題。」
他身形晃動了兩下, 痛苦到脖頸爆出青筋。
我憐憫地俯視他:「誠心祝福你, 挨得到新天地。」
秋天的晚上來得很早。
路燈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我的臉在燈光下忽明忽暗。
讓我想起, 很多年前我們一起坐公車回家, 我從車窗倒影偷看他的側臉。
往事已成空, 還如一夢中。
我沒有流淚。
願賭服輸的前提,是對方也心甘情願地棄甲丟盔。
我賭輸過,結局一塌糊塗。
但所幸, 及時止損,什麼時候都不晚。
現在這個願意為我空手上戰場的人,我已經找到了。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