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塵夢完整後續

2025-07-04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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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皇帝的神魂回到四十年前去懷念他早死的白月光。

皇帝以為白月光皇后是為別人殉情而死,卻意外發現白月光的死另有隱情。

兇手是他最愧對的女子與最信任的大伴,他們全部早逝。

一生長壽的皇帝試圖以命換命,卻發現他誰也救不了。

因為他早就死過一次。

1

更始三十五年三月三深夜,我在昌華宮第一次見到陛下。

最苛刻的史官都秉筆稱讚「千載可稱,一人而已」的君主。

我行跡甚秘,自密道進去宮廷,不為外人所知,只因所行之事不甚光彩。

一生不信神佛的陛下於鬼節夜召術士,問鬼神之說,傳出去恐有損聖名,得老來昏聵之名。

可曆數陛下登極三十餘載,何曾昏聵過?

他見到我的第一句話便是:「聽聞汝乃嶺南術士高手,是否可行漢朝李夫人之舊事,引亡魂歸來相見?」

"陛下欲見何人?小人需以此人生前遺物為引,不見於人前,卻可見於陛下識海。」

他指向放在寶座之側,整齊疊起的衣裳,平靜道:「舊人。」

我走近要拿起衣物一瞧,再看清那一刻,卻失了言語。

那是一件鳳袍。

但天下人都知道,陛下的皇后沒有封號不設牌位不設享祭,生時無名,死時無號,是陛下最深的忌諱。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此衣,逝者可曾穿過?」

陛下似乎認真想了想,唇角抿起一抹不辨喜怒的笑:「不記得。」

那我咋施法?玩我呢?雖然早就聽說陛下賢明但性情偶爾難以琢磨,真讓我攤上還是欲哭無淚。

作為一個合格的乙方,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沒有需求也要給甲方創造需求,特別是能玩九族消消樂的甲方爸爸。

我諂媚道:「無妨,您告訴我是誰,小人再另想法子喚她出來。」

我得確認一下是不是那位無名皇后,萬一是陛下哪位早逝的寵妃,這不就馬屁拍馬腿上了嗎?

只要確認天底下最大甲方的需求,就算是五彩斑斕的白,我也得給他造出來。

誰知道陛下略微愕然一會兒,才輕聲道:「聽聞你的術法通天徹地,連朕所想是誰都猜不出來嗎?」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啊,他居然真的要五彩斑斕的白!

真是那位倒霉皇后?

這是人老就想起來少年夫妻情誼深了?又不好意思說自己年輕時候過於薄情?

我懂,我懂!懂懂懂,沒人比我更懂甲方需求。就算不是,我也有師父給的壓箱底法子帶他慢慢找人。

「若無遺物不可引魂,但小人有一法,可追溯前塵過往,返回舊日再見故人,只是已發生的因果難改,此法也只能重現過往,而不可改變過去、」

這法子是我壓箱底的獨家秘傳,我師父一輩子都沒用過幾次,最後一次還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了。

「准。」

香爐里回塵香徐徐升起,在得到天子默許後,我施展術法回塵引夢,令自身靈識進入陛下之體,以我之魂力攜陛下靈識再入前塵,借已故舊人之體回溯往昔,得見故人。

皮影可造假,人的記憶卻是做不得假的,此法涉及因果,施展起來損及陽壽。因果越大,折壽越多,故而術士一般會借經歷過舊事卻已於當世作古之人的視角,方能最大程度規避因果反噬。

雖然聽說施術者付出極大代價可強行更改因果,傳說我師父與他的那位客人做到了,可惜我的術法沒有他高深,只能做到追溯前塵,而不能改因果。

希望甲方爸爸滿意,醒來能賜我幾枚人參補補。

希望我比短命的師父活的稍微長些。

回塵香中,時光回溯,我隨同陛下來到了四十年前的魏宮。

那個時候的陛下還不是陛下,他是五皇子郭裴,生母是一名不經傳的貴人,無聲無息生下一個兒子,無聲無息早逝。

此時我與陛下共體,借陛下神識共同棲於陛下幼時大伴阿忠之體。真正的阿忠早已逝去,又一路見證陛下登位之路,是最合適的棲身對象。

曾經的他帶著四十年後的我們來到了一處極小的靈堂。

白布被風吹的翻飛起伏,卻僅僅局限一狹室之內。

今夜皇后千秋夜宴,處處張燈結彩,無人會為了一個小小貴人觸皇后霉頭,就連這一室哀悼都是天子榮恩。

年幼的五皇子郭斐靜跪於長明燈前,在滿宮喧囂中靜默如石。

宦官軀體里的陛下似乎不願在我面前回憶幼時窘迫,操縱軀體轉身守在偏僻處,他把目光移向破敗的院門。

直到一襲黃裙撞進視野,在荒草叢生的院落里分外明艷。

黃裙少女雪膚花貌,容若春曉之花,一雙秋水剪瞳卻盈著幾分驚慌,她似乎躊躇半晌,才下定決心奔向破舊的靈堂。

她站在門檻邊,終究沒有探足跨過,極輕的話語隨著漫天白布捲入靈堂。

「對不住,敢問公子可知群芳殿在何處。」

群芳殿是皇后夜宴所在。

少年郭斐似乎有了日後喜怒無常的苗頭,不發一言,平靜跪在棺木前無動於衷。

黃裙少女自知唐突,又是臉皮薄的,面紅耳赤地行了一禮告罪,正打算急匆匆退去,郭斐的木訥到無趣的回答姍姍來遲:「出門,向東,向北。」

少女眼裡起了光彩,像是下足決心,跨過朽爛不堪的門檻,取過案前一炷香,對著連封號都沒有的貴人靈位行大禮,再恭敬地將香插回香案,溫柔的話語從朱唇吐出:「殿下節哀。」

風再一次卷過靈堂,只是這一次捲起的不止是滿室蕭瑟。

郭裴仿佛自此時才認真打量這女子,波瀾無驚的目光終於落在她色澤微深的裙子上。

太康二十年,郭斐在母親靈堂前第一次遇見了陳若。

官家小姐們嫉妒著的陳若,不慎被算計地濕了裙子,急匆匆尋找更衣處時,又被有心人買通宮女引到靈堂,試圖令這位皇后倍加讚譽的女郎惹來嫌惡。

當陳若穿著一件尚算貴重的半舊裙子離開院落時,我們附身的宦官走出了角落。

因為年少的郭斐在喚:「阿忠,她是誰。」

「御史大夫之女陳若。」

「聽說,貴妃和皇后都很屬意她。」年老的郭斐頓了頓,續上了這本不該有的一句。

皇后所出的三皇子與貴妃所出的四皇子都到了成家開府的年紀。

我縮在識海角落裡畫圈圈,暗自腹誹:陛下,您改變不了少年時做出的選擇,您也改變不了結局。

果然,少年郭斐默然半晌,淡淡道:「今日之事不必再提,斷不可聲張擾姑娘清譽。」

他的動心無可避免。

2

世家貴女陳若順順利利地渡過宮宴,依然是京城頂頂好的女郎,那一陣短暫的離席不過是被人拋之腦後的無傷大雅。

而郭斐也按照原有的人生軌跡被宋貴妃收為養子。

他天資出眾又出身不顯,其母已逝,最適合成為四皇子郭玉的左膀右臂,與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分庭抗禮。

郭斐很明白自己扮演的角色,對郭玉,貴妃母子恭敬有禮,只是日漸沉默,於上書房專心研習,很少如之前那般嶄露頭角。

他的低調恭謙讓眾人越發忽視他,上書房漸漸成了四皇子和三皇子的爭鋒之地。

這段日子若說有什麼值得郭斐動容的事,那便是陳若被選為公主伴讀。

陛下的記憶很快操縱著宦官阿忠在上元節那天來到了御花園長廊盡頭。

滿園春色即使在四十年後的回憶里依舊鮮艷明麗,郭斐就站在長廊中心,抱著一冊書不語。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年紀相仿但身形要高大得多的男子,眉宇間的矜貴是郭斐不曾擁有過的。

是皇后所出的三皇子郭昭。

「那本《幼學瓊林》是準備拿給四弟的吧,也難為五弟如此鞍前馬後伺候貴妃母子。」暗含譏諷的話語僅僅是令郭斐的眉頭微微一皺,不咸不淡道:「既為兄弟,自當和睦,兄弟相幫孝敬父母乃人之常情。」

一語雙關的話並沒有令郭昭滿意。

他往前跨一步,郭斐便退一步,見到兩位主子此等情景,宦官阿忠也如記憶中那般瑟瑟跪在長廊盡頭。

郭昭的笑意越發捉摸不透,他終於走近郭斐,伸出手輕蔑地點在《幼學瓊林》的封皮上,嘴唇翕動,短短几句便令郭斐不動如山的神色出現龜裂。

我辨認出郭昭在說:「兄弟?宮婢之子也配?」

他一把抽出那本書,極為不屑地扔進了齊腰高的薔薇花叢中,隨即大笑道。

「五弟,幫你的四哥主子好好撿起來吧。」

此話一出,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可謂是莫大羞辱。

識海里的陛下面對當年的羞辱始終不置一詞,我非常雞賊又狗腿地操縱阿忠去撿那本書。

兩聲驚雷一前一後炸起:「站住!」

一聲來自郭昭:「區區閹人奴才,焉配替四弟執賤役?」

我險些氣得破口大罵,你才閹人,你全家都是閹人。

另一聲來自識海里的陛下:「站住。」

對不起,陛下我錯了,我才是閹人。

陛下壓根沒管我連他一起罵了的事兒,他的目光落在御花園的小徑上,那是回憶里最艷麗的地方。

那裡不知何時出現一名女子,裊裊婷婷走向薔薇花叢,彎腰起身,撿起滿是塵土的書頁。

她笑著將書冊遞給郭昭,福了一福:「陳若拜見殿下,殿下不慎遺失此書,今當奉還。娘娘壽辰將至,定樂見殿下聰穎純孝。」

無論陳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都給眾人遞來一個台階。

終究是顧忌外人在場,郭昭冷笑著接過那本書,暗藏鋒芒:「五弟,為兄的教誨可要牢記。」

郭斐臉色一僵,陳若輕聲道:「殿下勿驚,臣女還有一本。」

御花園所有美景悉數淡去,整片天地仿佛只剩下少女的身影與少年唇角的弧度。

微微揚起。

那本書裹挾著獨屬於少女的雪蘭香氣被送至郭玉面前,他愛不釋手,又輾轉打聽到郭斐因此受到的刁難。

待他也多了幾分兄弟真情。

在痛罵郭昭數句後,他安撫郭斐:「五弟,你我同為手足,焉能令這廝欺壓你我一生?」

「若無陳小姐相助,你還真要受此大辱不成。他當著外人面都敢如此對你,焉知日後不會愈演愈烈?」

提到陳若,郭斐握緊拳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3

一年後,郭斐接下聖旨,領軍去往雁北關平亂。

那是所有皇子避之而不及的差事。

雁北關拒突厥於雄關之外。新繼位的燕及可汗雄韜偉略,一統突厥十八部後,突厥鐵騎厲兵秣馬,將長槍對準了雁北雄關之後的大好山河。

一月前,雁北將軍厲衡戰死沙場,雁北關形勢危急,誰能解此刻陛下燃眉之急,誰便能立下大功。可命都沒了,拿什麼爭儲?

宋貴妃找上了郭斐。

沒有宋貴妃就沒有他的今天。

他只提了一個要求:「若兒臣凱旋,欲求一門親事。」

滿心愧疚的貴妃一陣錯愕,忙道:「斐兒放心,京城貴女,母妃都可為你挑選,即刻便可訂親。」

郭斐並沒有說出親事對象,若他不幸身亡,他亦不想陳若擔上「望門寡」名聲。

他在臨行前去見了陳若。

天空飄起白雪,郭斐戎裝染霜,他佇立陳府外,幾經躊躇下決心拜訪時,陳若走了出來,言笑晏晏,她開口:「五殿下是來與四殿下道別的嗎?家父正與四殿下商談,請五殿下到花廳稍坐片刻。」

郭斐微怔,為了陳若的名聲,他不願讓旁人知曉他的心事,何況那人是他最親近的四哥,能見陳若一面足矣。故而,他匆匆告辭,並不探究府里發生的一切。

但許多年後的陛下知道。

阿忠牽來馬對郭斐說:「陛下有旨,殿下前線告急,請速速前往。」

真正送旨的人此時還在路上。

等郭斐一騎絕塵,他目光複雜地望向陳府。

「很多年以後朕才知道,這個時候她就和郭玉互生情愫了。因為那本書,郭玉對她產生興趣,加之陳若的父親是正三品御史大夫,一來二去,朕倒成了牽線搭橋的那個。」

「朕不甘了很多年,直到後來才頓悟也許她從一開始就屬意郭玉。」

「否則她怎麼恰好有第二本《幼學瓊林》呢?」陛下的聲音微微顫抖,頗有幾分自嘲。

我疑惑道:「那您為何提前支走自己。」

不是應該想辦法破壞他們逐漸升溫的感情,幫未來的自己出口氣嗎?

阿忠的目光望向郭斐離去的方向,一字一句道:「朕要救一個人。」

4

因果不可更改,即使在回憶里。

和當年一樣,厲氏滿門,郭斐只來得及救下厲家幼女厲紅纓,唯一的改變便是厲紅纓的臉龐沒有那片貫穿全臉的可怖疤痕。

我原本以為這位日後令邊境宵小聞風喪膽的「鬼面將軍」此時只是一個全家慘死的可憐少女。

誰知厲紅纓甦醒的第一件事便是清點厲家軍殘部,趁夜率兵精準而狠辣地火燒突厥糧草,並取回高掛敵營的父兄頭顱。

逼得郭斐又一次冒險救她,卻說不出任何苛責之語。

厲紅纓傷勢未復,便跪在郭斐面前:「厲家軍從此唯殿下馬首是瞻。」

郭斐扶起她,無奈道:「軍中無尊卑,你我同為國朝子民而戰,乃是兄弟袍澤,何須如此。」

「殿下助我厲家報仇,救我性命,此生,臣會為殿下掃清一切障礙。」

也許郭斐並沒有很在意厲紅纓的話,但厲紅纓的確做到了她的誓言。

平亂三年,她出生入死救過郭斐數次,早已償還他的恩情,更是多次將潑天之功相讓,令郭斐在軍中極有威望。

郭斐對她倚重日深,直到發現她截下了來自京城的書信。

要緊的一共兩件事,一件是郭玉向皇帝求娶陳若,皇帝已准,這是三皇子送來的。只要郭斐不插手京城,日後便封他為親王。

一件是則是皇帝病重,三皇子蠢蠢欲動,請郭斐速速回京,這是宋貴妃送來的。

兩條截然不同的路。

皇帝重病,手握兵權的郭斐某種程度上決定了儲位歸屬。

「理由。」這種大事瞞著他已是僭越,但郭斐願意聽厲紅纓給出理由。

她盯著郭斐的眼睛,「三皇子的信里說您後來寄給陳若的信都讓人給截了,陳若和郭玉的事貴妃一直瞞著您,怕您生出異心。。」

「我亦不願您發現這些事,令您戰時分心。」

「更重要的是,我希望您選擇第三條路。」幽幽營火的照耀下,厲紅纓的眸子裡跳著妖異的光「您也是皇子,手握兵權的皇子。」

「我知道您的顧慮,只要您裝作不知道今日之事,兩不相幫,作壁上觀。哪怕日後東窗事發,臣會承擔一切隱瞞罪責。那個位子,您真的不想要嗎?」

「任何人都會背叛你,權力不會。」她眸中的火光跳動到極致,舔了舔乾澀的唇,「那個時候,您要什麼女人沒有?」

。。。。。

阿忠給跪在營帳前戴罪的厲紅纓送上一件大氅。

他仍記得年少時的自己聽到這番話是多麼的震驚憤怒,連帶被兄弟母妃背叛的痛苦混合在一起,在很多年後的日日夜夜裡迴響,折磨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他記得那是自己第一次對厲紅纓發火,隨即拂袖而出,一夜不眠後作出了自己的決定。

他更記得厲紅纓的結局。

於是,四十年後,他突然想問問她。

阿忠低聲勸厲紅纓:「您這又是何苦呢?」

她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的頗為眀悟,好像早就知道郭斐的決定:「你看,殿下還是這麼仁慈呢。」

「不過,沒關係。」聲音輕柔若羽,只落在阿忠耳中。

他想了想還是扶起厲紅纓,厲紅纓卻猝然止住他的手,挺直脊背看他。

眸若火光,洞悉人心。

「我會替殿下掃平一切阻礙。」

第二日破曉,全軍上下收到了郭斐的命令。

郭斐假意投誠,三皇子郭昭便下定決心起兵造反,兵圍皇城。

最後郭斐率軍勤王,逼得郭昭自城樓一躍而下,皇后見大勢已去,自絕深宮。

宋貴妃匆匆被封為皇后。

沉水香盈滿的鳳儀宮中,她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

郭昭挾持她為人質,逼迫郭斐退兵,她一聲不吭地撞了柱。

儘管救回來,也正如太醫所說,油盡燈枯。

郭斐趕去救皇帝平京城亂局,而阿忠先去見了她。

宋皇后的意識混沌,時而清醒,時而迷糊。陛下操縱阿忠的身體緩緩跪下,她瘦得厲害,衣襟上滿是檀香氣息,不知從何時開始,向來得寵的宋貴妃吃起了素,信起了佛。

她囈語道:「對不起,對不起,斐兒,平安,定要平安,母后會補償你。」

識海里的陛下忽然笑了,時間已經過去太久,許多事他早已知道真相。

可有些話他還是想當面問宋皇后:「您知道我喜歡陳若對吧?」

「是。」

「陳若和四哥的事,您刻意瞞著我是嗎?」

「是。」

「四哥截了我寫給陳若的信件,對嗎?」

「是」宋皇后語聲艱澀,答完這一句又昏死過去。

愈發濃重的沉水香亦無法驅散宋皇后身上的暮氣。

阿忠的笑像是刻在了臉上,自顧自地說:「是四哥當年看我失母可憐,讓您收養我,不再被內務府苛待欺辱,是您給了我皇子的尊榮,體面的一切,嫡皇子的身份,我不怪您。」

「哪怕四哥搶走了陳若,哪怕知道您會篡改父皇遺旨!」

一年後,皇帝病逝,四皇子郭玉登基為帝,尊生母宋氏為太后,封五皇子郭斐為楚親王。

而郭玉與陳若的婚約因先帝喪期而暫時擱置,只待守孝期滿帝後大婚。

郭玉被郭昭轟轟烈烈的造反搞出了心理陰影,最後靠著郭斐相救才反敗為勝,實在是自尊心大受打擊。

他登臨大寶後便想大刀闊斧搞一番事業,挽回帝王尊嚴。

今天修運河,明天修長城。

這些本該是日後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只是郭玉不該過於急於求成,妄想一期而就,弄得全國各地怨聲載道。

在眾位大臣與郭斐的連番上書下,郭玉終於停止了這種極大損耗國力的工程。

他頗為不滿。

這時,突厥趁大魏新君初立,再次起兵來犯。

郭玉宣布要御駕親征時,郭斐第一個上前阻止。

「陛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萬乘之軀如何可去那種險地?況且如今先帝初崩,您更應該留在京城主持大局啊」

郭玉身著黃袍,不怒自威地眯起了眼:「五弟,你不讓朕修運河,築長城,朕都答應你。如今連天子守國門都要攔著朕嗎?還是說天下只有你能平亂,朕不行?只有你會當皇帝,朕不行?」

如此誅心之語令郭斐臉色煞白,答:「臣弟絕無此意。」

「朕不需要你來教朕如何當皇帝。若非你是我的弟弟,母后護著你,如此忤逆早就下了大牢。傳旨,御駕親征!」

郭斐不再說話,宋太后病重無法理事,底下群臣也對一意孤行的帝王毫無辦法。

後來,就連准皇后陳若都來勸解,卻得來一句:「你也覺得朕不如郭斐?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你至今還留著他母妃的衣服!」

陳若驚駭之下,解釋道:「我對他都只有感激,過去是,以後是。我只愛過你,阿玉,永遠都是」她用力擁緊了郭玉,唇齒間是極親昵的稱呼。

以上種種,當年厲紅纓都派皇城探子告知了郭斐。

而阿忠軀體里的陛下和我也藉助回塵香親眼見到了多年前發生的一切,證實厲紅纓所言非虛。

與此同時,郭斐收到了陳若派人送來的舊衣。

苦澀一笑後,他便撕了厲紅纓的信件,黯然回府,成了終日飲酒作樂,不問世事的楚王。

5

沉寂許久的楚王府再次鬧出動靜是因郭玉。

他御駕親征打了幾場勝仗後過於輕敵,他受宦官蠱惑,乘勝追擊落入敵人詐敗的圈套,被突厥生擒,揚言要三十座城池換大魏皇帝。

病重的宋太后聽此消息生生嘔出一口血,人事不省。她昏死前的最後一句話便是傳楚王進宮主持大局。

郭斐衝進太后宮殿,而陛下這次沒有控制阿忠提前進去。

他知道會發生什麼。

宋太后會在臨終時偽造郭玉聖旨,詔書上郭玉傳位郭斐。

宋太后想必很後悔吧。

阿忠看著殿外刺目的陽光,想起很久之前,他的生母也是這樣離他而去,而他在那一天遇到了陳若。

他的養母也即將離他而去,他在這一天得到了皇位。

和陳若。

宋太后令陳若從身後簾幔走出,將她的手放在郭斐懷裡,哀泣道:「哀家對不住你,只望你守住你父皇留下的江山,日後她是你的妻子,這一切都是你的。」

郭斐看著明黃詔書,感受掌心裡的柔荑,輕聲問:「你願意嗎?」

陳若垂首,她的目光落在郭斐的手心,輕聲答:「臣女願意。」

郭斐看著奄奄一息的宋太后,又問:「母后還有何囑咐?」

「哀家要你立誓,日後饒你哥哥一命,富貴閒人,了此殘生。」宋皇后的聲音越發嘶啞,她的生命正從鳳袍底下,千瘡百孔的身體里飛快流失。

感受到掌心裡的柔荑輕微一顫。

郭斐默了默。

「好。」

「斐兒,對不住。」微不可聞的一聲直至塵埃落定。

郭斐伸手替宋太后闔上雙眸,一滴淚落在青石磚面,靜謐無聲。

只要郭斐捏著明黃聖旨,牽著陳若的手走出殿門,他便是大魏新君,陳若便是他的妻子。

他的夢寐以求都將得到。

阿忠靜靜看著四十年前發生的一切,很輕很輕地笑,不是在回憶過去的輝煌,而是在遺憾。

「母后,您到死都護著郭玉防著我呢。」

「無妨,終歸是我食言了。」

太上皇郭玉後來死在南宮。

這是四十年後全天下都知道的事。

即使對外稱暴亡,但人人都明白兇手是誰,人人都不敢說。

6

郭斐登基後冊封陳若為後,因在戰時一切儀式從簡,陳若並沒有展露半分委屈,她就像每一個賢德的皇后一樣為郭斐打理後宮諸事,不爭不搶,不驕不妒。

而領兵在外的厲紅纓風格卻截然不同。

有了郭斐的全力信任,她勢如破竹地奪回突厥搶占的每一座城池,殺死突厥士兵更是毫不手軟,成為聞名邊境的女羅剎。

直到郭玉被推出來於雁北關城牆前為質。

「中原女娃,你不顧忌你們皇帝性命了嗎?」領頭的突厥將領笑的惡意,抓過郭玉立於陣前。

「快!讓他們開城門!」他把郭玉往陣前推了推。

城牆上引弓搭箭的大魏將領不知所措,氣勢都頹了幾分。

郭玉開口:「開。。」一支利箭惡狠狠扎在地面,他豁然抬頭正對上厲紅纓冰冷的臉,她一字一句:「先帝寧死不屈已於突厥遇害,當今陛下為報兄仇下令突厥賊子一個不留,突厥賊子屠我大魏城池,犯我子民,殺害先帝,已是罪不容誅。如今尋來一個冒牌貨就妄想騙開城門,痴心妄想!」

有了厲紅纓打頭,底下將領再無顧忌,高呼:「為先帝報仇!」

眼看他們指鹿為馬,突厥將領大驚失色,抓起郭玉,高聲道:「這是你們的皇帝,你們想謀逆嗎?」

厲紅纓正要再射一箭,不遠處有宮使快馬加鞭高呼:「聖上口諭,速速停戰,任何人不得傷害吾兄!」

厲紅纓始終平靜無波的眉宇閃過一絲震驚與不甘,眼見眾將領紛紛領旨,她不得不下令退軍。

消息傳出時,真正奉命趕來送聖旨的阿忠還在路上。

那最初的聖旨是誰發的?

阿忠扔下由他寫就的聖旨,白紙黑字亦是「勿傷吾兄」。

他突兀地笑出聲,這一笑便再也停不住,極盡嘲諷:「朕的好皇后。」

陳若假傳口諭之事終究是被輕輕放下。

所幸郭斐也不想取郭玉性命,阿忠為陳若遮掩此事,任誰也不知道頭份口諭和第二份聖旨竟是分別出自帝後二人之手。

此事瞞得過別人,瞞不過心思縝密的厲紅纓。

若是郭玉來日活著還朝,她必討不了好,但她卻並未對假傳口諭之事作出任何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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